沉香会

爱生活,爱沉香。

灰暖香融销永昼。

一桌、一椅和满屋厚重的古卷。窗外,雨雪霏霏,寒风呼号,偶尔有一两声遥远的犬吠。一盏灯笼散发着昏黄暖融的光,士子伏案读书不觉有倦,只因身旁有知音相伴,纤纤素手不时拨弄着香灰,香气氤氤氲氲飘散。屋里便有了温暖,有了生气,有了活力,有了诗情画意,有了温馨的情调。 


▎红袖添香夜读书 


明末四公子之冒襄与爱姬董小宛皆爱香,也曾搜罗香药香方,一起作香,“手制百丸,诚闺中异品”。一对才子佳人,仅仅是为了品味珍贵名香的气息,竟整宿整宿熬夜。“姬与余每静坐香阁,细品明香。”


如果细读一下《影梅庵忆语》,就不难感受到,品赏焚香,在士大夫文化中,已经上升成了非常纯粹的审美活动,有完整的仪式和复杂的内容,可以说与赏书画、听曲、观戏等一样,是一种心灵的高级活动。



董去世后,这段生活尤令冒襄万般怀恋,说道:“忆年来共恋此味此境,恒打晓钟尚未着枕,与姬细想闺怨,有斜倚熏篮,拨尽寒炉之苦,我两人如在蕊珠众香深处。今人与香气俱散矣,安得返魂一粒,起于幽房扃室中也。”


“闺怨”主题中与香事有关的著名典故,诉尽了被遗弃女性的孤苦境况。两人想一想那些“手持金箸垂红泪,乱拨寒灰不举头”之类的典故,再想一想自己可以在一起进行这么纯粹而高尚的享受,觉得如神仙一般幸福。

 


佳人伴才子便罢了,为何还需“添香”?对于读书人来说,红袖添香之所以极具诱惑力,因为除了能找到一个陪读的伴儿,而且这个伴儿是—位可人的红袖以消除漫长读书生涯的寂寞与疲劳之外,更重要的还是“添香”所营造的那种温馨的情调和令人心醉的氛围。 


但这“红袖添香”,绝非拿一支线香插在香炉里那么简单。实际上,如果观察古代绘画中表现的香炉,基本上看不到炉中插线香的情况。线香出现的历史相对晚些。在古代生活中,焚香使用的“香”,是经过“合香”方式制成的各式香丸、香球、香饼,或者散末。




明代佚名画家作品《千秋绝艳》中,体现了“莺莺烧夜香”的著名情节。画面上,崔莺莺立在一座高香几前,几上放着焚香必备的“炉瓶三事”中的两件——插有香匙与香箸的香瓶,以及一只小香炉。


只是香炉中,崔莺莺的手中,都不见线香的影子。她右手捧着香盒,左手刚刚从香盒里拿出一颗小小的香丸,将要放入香炉中。古代女性“添香”的场景,就这样展现在了我们的眼前。 



在古代生活中,焚香所用的香大多是依据“香方”,择沉香、青木、苏合、鸡舌、兰、蕙、芷、蒿等原态香药经过炮制、研磨、熏蒸等方法,合成的更为精致的香丸、香饼、香膏等,这个工艺过程便是“合香”。


宋人陈敬所著的《陈氏香谱》中有记载说,“杏花香”方炼制成的香丸“如弹子大”,“开元帐中衙香”是“丸如大豆”,“雪中春信”方是“炼蜜和饼如棋子大,或脱花样”。棋子大小的香饼还要脱出花样,的确精致,耐人把玩。


▎玉炉香断霜灰冷 


所谓“焚香取味,不在取烟”,古人追求焚香的境界,是尽量减少烟气,让香味低回而悠长。因此,香炉中的炭火要尽量燃得慢,火势低微而久久不灭。严格说来,不是焚香,而是熏香。即:借助炭火之力让香丸、香饼散发香味。




明人高濂《遵生八笺》中列举了“焚香七要”,是为:香炉、香盒、炉灰、香炭墼、隔火砂片、灵灰、匙箸。其中最要紧的细节是“香炭墼”和“隔火砂片”。“炭墼”是用炭末捣制成的块状燃料,先把它烧透,放在香炉中,再用特制的细香灰把炭墼掩盖起来,并在香灰中戳些孔眼,以便炭墼可以接触空气而持续燃烧。



然后,在香灰上放瓷、云母、银叶、砂片等薄而硬的“隔火片”,“红袖”们的小手便是将那香丸“添”在这隔火片上,借着灰下炭墼的微火熏烤,缓缓将香芬发挥出来,达到“味幽香馥,可久不散”的效果。 

除了制香彰显着文人们的旨趣和品位外,这炭、灰都大有讲究,绝不随便。因此集齐上品,才让品香一事显得那么高雅和难得。


洪刍《香谱》中有具体的造炭法,用“软炭三斤,葵叶或花一斤半贵其粘。右同捣令匀,如末可丸,更入薄糊少许,每如弹子大,捍作饼子晒乾,贮瓷器内,逐旋烧用。如无葵,则以炭末中半入红花滓同捣,用薄糊和之亦可”。这香炭先烧透变红,再放入香炉埋入香灰。



宋《陈氏香谱》中也介绍了若干“香灰”的制作方法,比如“未化石灰,缒碎,罗过,锅内炒香,候冷,又研、又罗,为之作香炉灰,洁白可爱。日夜常以火一块养之。”还需要特别的“香煤”,制成细末撒在香灰面上,再用晚蚕所吐的丝捻成细火捻来引燃。待到香尽,还可以将这些残料投入火盆中熏焙衣被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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